独家视角

　　■供需结构性失衡问题更加突出，需求端主要是外需不稳、内需不足问题突出，供给端主要是优质供给不足与“内卷式”竞争并存。

　　■即便外需波动较大，但面对贸易保护主义等多方面压力，当前我国外贸仍保持较强韧性，净出口仍能对经济增长有三成左右的贡献。

　　■既要通过深化改革做强国内大循环，也要通过扩大开放稳定国际循环，以国际循环提升国内大循环效率和水平，实现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良性互动。

　　■通过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推动国内规则与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衔接，如在数据跨境流动、人工智能发展、绿色标准制定等方面提出中国方案，提升我国参与国际规则和全球治理的话语权，努力在激烈的大国博弈中赢得战略主动。

　　2025年以来，特朗普政府恣意升级关税政策的做法，已对全球贸易和经济造成较大冲击，也对我国构建运行良好的国际循环和保障产业链供应链稳定构成不小威胁。在外需不稳的情况下，迫切需要做强国内大循环，以对冲国际循环的不确定性。这一任务既是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应有之义，也是推动经济行稳致远的战略之举。2025年5月，国务院专门召开“做强国内大循环”工作推进会，要求“把发展的战略立足点放在做强国内大循环上”“促进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高效联通，以国内大循环更好牵引国际循环”，凸显这一任务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做强国内大循环既是当务之急也是长远之计

　　2025年以来，我国经济延续稳中向好态势，但持续健康发展仍面临多重挑战，主要表现为供需结构性失衡问题更加突出，需求端主要是外需不稳、内需不足问题突出，供给端主要是优质供给不足与“内卷式”竞争并存。总体上，国内大循环能否畅通主要看供给和需求两端是否动力强劲、总体匹配，动态平衡、良性互动。当前，面对世界经济发展增速和国际大循环动能明显减弱的国际形势，用好发展机遇、潜力和优势，增强国内大循环主体地位和主导作用显得尤为重要且十分紧迫。

　　（一）更好抵御外部环境不利影响加深的迫切需要

　　当前，我国发展面临的外部环境急剧变化，稳定外贸出口的不确定性增加。尤其是特朗普政府恣意加征的高额关税使我国对美出口大幅下降，并引发全球发展的不稳定、不确定性风险加大，全球经济增长放缓和外需收缩可能对我国经济增长形成较大拖累。在国际形势急剧变化、外部压力明显加大的情况下，必须围绕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把做强国内大循环摆到更加突出的位置，稳住经济基本盘，把握发展主动权，以国内大循环更好牵引国际循环。

　　（二）更好激发内需市场活力和社会创造力的内在要求

　　内需为主导、内部可循环是大国经济的独有优势。做强国内大循环意味着充分激发内需市场活力和社会创造力，不断提升经济发展的质量和水平，形成“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的更高水平动态平衡。做强国内大循环是一个破除有效需求不足与优质供给不足、资源要素流动不畅配置效率不高等梗阻堵点的过程，有助于增强经济发展的内在稳定性和长期成长性，促使国内经济循环的畅通无阻，构建更加高效统一的全国大市场，打造更具安全韧性的现代产业体系，推动国内总供给和总需求实现更高水平的动态平衡。

　　（三）更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必然选择

　　目前，我国14多亿人口消费水平还不高，对美好生活向往的需求潜力还很大。面对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坚持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加快补齐消费短板，推动经济政策着力点更多转向惠民生、促消费，畅通“就业-收入-消费”循环，有助于充分释放国内需求的潜力，构建完整内需体系。统筹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坚持以消费升级引领产业升级，引导资金资源投向新产业、新赛道领域，增加多元化的优质供给，满足日益多样的居民消费需求。

　　◆做强国内大循环关键解决内需不足问题

　　近年来，我国经济运行中供需条件发生重大变化，国民经济循环的“梗阻”主要在消费环节，突出矛盾是有效需求不足问题。面对这一问题，我国采取了全方位扩大内需、大力提振消费等系列政策举措，包括实施“两重”和“两新”政策等，有效激发内需潜力，在支撑经济稳中向好方面发挥了较大作用。然而畅通并做强国内大循环上仍面临不少堵点、卡点，短期刺激内需回升面临政策效用递减压力，居民消费意愿和能力不强、经营主体投资积极性不高、经济内生动力仍然不足、存在一些深层次矛盾和问题，严重制约着国民经济在更高质量和层次上的循环畅通。

　　（一）消费特别是居民消费不振问题突出

　　2024年，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3.5%，比2023年回落3.7个百分点，最终消费支出对GDP增长的拉动为2.2个百分点，较2023年回落2.1个百分点。居民消费意愿仍处较低水平。2024年我国居民平均消费倾向（消费支出占可支配收入比重）为68.3%，低于2019年1.8个百分点，尚未恢复至疫情前水平；其中城镇居民平均消费倾向已从1990年的85%以上下降至2024年的61%左右。背后原因在于居民部门收入偏低且预期不稳。

　　近年来，我国经营主体增收不增利，扩大再投资受到抑制，居民就业增收困难，劳动报酬占GDP比重提高较慢，加上楼市价格下跌、股市震荡风险加大，家庭资产负债表受损，影响了居民增收预期，加重预防性储蓄倾向，住户部门存款余额稳步上升，而贷款余额增速放缓即加杠杆意愿不强，居民收入差距分化明显，社会保障力度不充分，不能消费、不敢消费、不愿消费的社会情绪浓厚。截至2025年6月末，住户部门存款余额超过162万亿元，扣减约84万亿元贷款余额，净存款约78万亿元，是2019年的2.8倍之多，多出50余万亿元。

　　（二）房地产市场深度调整拖累投资需求扩张

　　自2021年以来，房地产市场进入深度调整阶段，带来较大的投资需求收缩效应，也导致居民资产负债表受损。2024年，我国商品房销售额为9.68万亿元，较2021年的峰值减少8.51万亿元；房地产开发投资完成额为10.03万亿元，较2021年的峰值减少4.73万亿元。房地产投资走弱成为拖累固定资产投资的主要因素。2024年，全国固定资产投资（不含农户）同比增长3.2%；扣除房地产开发投资后增长7.2%。2025年上半年，房地产开发投资同比增速下降11.2%，固定资产投资累计同比增速为2.8%，扣除房地产开发投资后增长6.6%。近年来有效投资增长偏弱主要表现为民间投资持续低迷，主要受房地产开发投资大幅下滑影响较大。

　　除房地产开发投资外，制造业和基础设施投资形势也有所放缓。在价格水平低迷的情况下，企业盈利状况持续恶化。2022—2024年，我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连续三年同比下降，2025年上半年继续下降1.8%。受当前房地产市场深度调整影响，地方土地出让收入下降、偿债压力增加，土地资产抵押融资受限，致使拖欠账款问题加重，进而拖累基础设施建设和制造业投资增速。

　　（三）需求不足导致国民经济循环受阻较为严重

　　有效需求不足的另一面就表现为供给的相对过剩。我国工业产能利用率由2019年的76.6%下降至2024年的75.0%，其中汽车制造产能利用率由2019年的77.3%下降至2024年的72.2%，主要钢厂螺纹钢和线材的产能利用率由2019年末的76.3%和66.5%下降至2024年末的48.0%和35.2%。传统产业产能利用率普遍下降的同时，新兴产业增长较快但高端产品和服务供给依然不足，新动能尚不足以支撑经济持续回升向好。

　　在总体供过于求的情况下，畅通经济循环要纵深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构建完整的内需市场体系，促使商品制造、服务贸易、各类生产要素流动畅通无阻，但目前在部分领域存在隐性市场准入退出限制、生产安全标准不一致、流通环节交易费用偏高、定价机制僵化等问题，制度壁垒、行政干预、保护主义等体制机制障碍使得市场分割的“小循环”依然存在，尤其是地方招商引资中过度承诺税收减免、低价供地等优惠行为，形成市场割裂和政策套利空间，阻碍要素跨区域自由流动，加剧生产要素资源的低效或无效配置，导致光伏、锂电池、新能源汽车等部分行业陷入“内卷式”竞争，造成资源错配和系统性浪费。

　　◆做强国内大循环仍要更好牵引国际循环

　　做强国内大循环在经济工作中被置于更加突出的位置，但巩固和扩大国际循环也同等重要。国际市场是国内市场的延伸，是我国经济更加紧密地同世界经济联系互动的重要场域。通过做强国内大循环，发挥我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促进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高效联通，牵引国际循环良性互动，不仅为世界各国提供更加广阔的市场机会，成为稳定经济增长和抵御外部冲击的重要工具，也是塑造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的重要途径。

　　（一）外贸出口在经济增长中仍发挥着重要支撑作用

　　作为全球经济周期波动的变量，净出口在长期结构转型中对经济的贡献度趋于下降，但在内需疲弱阶段仍具有关键的托举作用。我国外贸进出口依存度虽然从2006年峰值的63.3%下降到2024年的32.5%，货物贸易顺差占GDP比重由2007年的7.4%下降至2011年的2.0%，但2024年又回升至5.2%，因此并不意味着外贸对经济增长的重要性降低。近年来，净出口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并不低。2020—2024年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对经济增长的平均贡献率为16.4%，其中2024年贡献率达30.3%，拉动GDP增长1.5个百分点；2025年上半年达到31.2%，拉动GDP增长1.7个百分点。

　　近年来，即便外需波动较大，但面对贸易保护主义等多方面压力，当前我国外贸仍保持较强韧性，净出口仍能对经济增长有三成左右的贡献。外需仍可弥补内需不足，2025年上半年贸易顺差达5860亿美元，同比增长34.5%。我国坚持稳定外贸外资基本盘，保持了全球第一出口大国地位，因此继续扩大出口仍将是支撑经济增长不可或缺的力量。

　　（二）外需市场是我国保持强大制造能力的稀缺资源

　　当前，我国具有全球最完整、规模最大的工业体系，制造业占全球比重超过30%，同全球很多国家的产业关联和相互依赖程度都比较高。要保持制造业合理比重，维持强大的生产能力和完善的配套能力，用好国际市场资源是必不可少的，也是至关重要的。

　　发达国家经验表明，维持良性互动的国际循环对塑造国际合作和竞争优势至关重要。我国将继续通过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参与国际分工协作体系，更好地利用两个市场、两种资源，将优质商品和服务向全球输出，这将有利于带动上下游配套产业发展，间接促进原材料、零部件等行业就业，有利于加速技术外溢和创新反哺，降低研发和制造的成本，增强我国产品和服务的出口竞争力，还能获取支撑技术和制造能力保持领先的高端创新要素，不断提升全球配置资源的能力，从而提升我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影响力。

　　（三）畅通双循环在于增强国际分工中的主动性和话语权

　　我国经济已深度融入全球经济体系之中，生产服务活动已深度嵌入全球价值链之中，早已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国际协作分工格局。继续主动参与国际循环，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高效联动，既能引进国际优质资源满足国内多元化的需求，也能推动国内优势产能走向广阔的国际市场，通过深化与大多数经济体的经贸合作，增强引领国际分工协作的主动性。同时，通过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推动国内规则与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衔接，如在数据跨境流动、人工智能发展、绿色标准制定等方面提出中国方案，提升我国参与国际规则和全球治理的话语权，努力在激烈的大国博弈中赢得战略主动。

　　◆推动国内国际双循环实现良性互动的建议

　　做强国内大循环并非闭关自守，而是通过做好自己的事情，坚定不移深化改革、扩大开放，更好统筹好总供给和总需求的关系，有力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利用好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拓展国内国际联动发展新空间，有效化解外部冲击。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既要通过深化改革做强国内大循环，也要通过扩大开放稳定国际循环，以国际循环提升国内大循环效率和水平，实现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良性互动。

　　（一）以改革为动力做强国内大循环

　　一是深入推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着力深化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纵深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进一步消除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整治行业企业无序竞争，着力健全规范竞争的长效机制，推动市场竞争秩序持续优化，实现国内各类资源要素的优化高效配置。

　　二是加快破解制约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的体制机制障碍。推进科技成果产业化应用，以科技创新引领新质生产力发展，加快培育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新兴支柱产业，增强高端优质供给能力，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消费升级需要。

　　三是因地制宜培育新质生产力。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快推动产业基础高级化和产业链现代化，提速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构建现代化产业体系；持续补链强链拓链打造自主完备的产业链供应链体系，以高质量供给创造高层次需求，推动形成优势互补高质量发展的区域经济布局。

　　四是实施提振消费专项行动，加快补齐消费短板。系统清理制约消费的不合理限制，深挖潜力提振服务消费，提升消费能力、意愿和层级，激发消费市场活力，畅通需求牵引供给的传导机制，以消费升级引领产业升级，引导供需高水平动态平衡。五是稳定市场、就业和发展预期。促进房地产市场止跌回稳，持续稳定和活跃资本市场，精准有效帮扶外贸企业，千方百计稳定就业，激发各类经营主体活力。

　　（二）以开放为窗口稳定国际大循环

　　一是扩大高水平对外开放。主动对接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稳步扩大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制度型开放，加大自主开放和单边开放力度，稳住外贸外资基本盘，不断完善高水平参与国际循环的体制机制。

　　二是更大力度吸引和利用外资。进一步落实好外商投资法及其实施条例，全面落实外资企业的国民待遇，发挥外资企业圆桌会议制度作用，引导外资更多投向先进制造业、现代服务业、高新技术、节能环保等领域，推动外资重大项目加快落地；深化国家服务业扩大开放综合试点示范，有序扩大电信、互联网、教育、文化、医疗等服务领域高水平开放；有序扩大资本市场对外开放，更大力度吸引外资参与创业投资，稳定外国投资者在华长期投资发展的预期。

　　三是更大力度稳外贸稳出口。强化对外贸企业的融资支持，优化出口退税政策，推动货物贸易优化升级，创新服务贸易发展机制，巩固拓展新兴产业出口优势，扩大优质产品进口规模。采取有力措施稳定与美欧日韩等传统贸易伙伴关系，高质量推进“一带一路”建设，与共建“一带一路”国家商签双多边高标准自贸协定，加快发展绿色贸易、数字贸易等贸易新业态新模式，不断推进贸易多元化，提升国际循环质量和水平。

　　（三）更好统筹推进双循环良性互动

　　一是进一步深化改革开放，更深度融入全球经济。以改革促开放、以开放倒逼改革，通过深化改革开放持续做大做强国内大循环，更好带动和引领国际大循环发展，实施自由贸易试验区提升战略，高标准建设自由贸易试验区和海南自由贸易港，打造高水平的开放平台，探索推进内外联动的制度创新，统筹推进国内国际双循环实现良性互动。

　　二是加快推动产业链供应链稳定畅通。推动国内优势产业积极走出去，支持企业深度参与全球产业分工和合作，增强国内、国际产业间和产业内的深度融合嵌套。

　　三是加快推动科技创新资源的共享配置。加快推进科技自立自强的同时，发挥我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吸引高质量创新要素集聚，扩大国际科技交流合作，建设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科技创新策源地，形成具有全球竞争力的开放创新生态。

　　四是加快推动国内国际市场高效联通。推动内外贸一体化，促进内外贸法律法规、监管体制、经营资质、质量标准、检验检疫、认证认可等衔接互认，实施贸易投资融合工程，实现国内国际两个市场的联动畅通。

　　五是加快推动国内国际各类资源的自由流动配置。加快畅通国内国际贸易、投资和人员便利化往来的渠道，持续推动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持续扩大免签入境国家范围，提升入境旅游、商务、留学等人员往来便利度，既要让先进技术、关键设备、能源资源、外籍人才等能进得来，也要让国内资金、技术、产品、服务等优势资源出得去，在国内外规则、标准的深度对接下推动两种资源的高效流动和优化配置，实现两种资源更高水平的内外联动与协调发展。

　　【作者单位：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