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云烟

　　回忆工作最初那些年，不禁想到欧阳修的诗句：“初如食橄榄，真味久愈在。”青橄榄果初含在口中，可不就是淡淡的，还有些涩？

　　20世纪80年代初，我进入当时的上海海运局财务处，从事船员工资核算业务。那时改革开放的号角已经吹响，我们正经历转型前的阵痛：当时的财会工作尤其是工资结算，尚处在传统的纯手工操作阶段，百余艘船舶数千名船员的月薪，从登记考勤到核算发放都直接由财务处工资科十几人完成——每名船员要设置一份工资卡，根据人事工资部门送交的考勤、工资核定变动信息逐一登记入卡；临近发薪日，将所有工资卡按船舶、留岸机动人员归并，核算平衡后抄制工资单；下一步则是去银行提取现金，需用十几只大麻袋装回，再按每人实发月薪数分包。工资发放日，在岸船员到财务处领取，航行船员则大部分由科室人员送薪上船。

　　由于船员人事调动频繁，工资津贴等也经常变动，所以落后的操作弊端迭现：不少船员或不能及早领到月薪，或变动后的奖金、津贴等不能及时到位；加上大量的现金流转存在安全隐患……亲历其中，我和所有同事痛感改革的迫切！几年后，改革春风终于吹临：所有船员薪酬由电子系统一体核算，并由银企协作直接发放至个人银行账户。劳动力大大解放，工作效率大大提高，资金安全大大提升。我们深深为此欣喜！不经历风雨，哪能真正领略彩虹之美！

　　到了回味那青橄榄果的时候了。退休后，我梦里出现最多的就是当年黄浦江畔那座欧式古典风格的办公楼。办公室度过的日日夜夜如电影般一一闪过，笔落纸上的沙沙声、珠算拨动的噼啪声又在耳边响起。从记录考勤、工资变动情况到核算出单，时间紧迫，大家手脑并用，一遍遍核算，你唱我和；一次次核对，精细入微……大功告成之时往往已月上梢头，外滩早已华灯绽放。

　　最难忘的是与船员们零距离接触的日子。我负责发放工资的船舶大都航次周期频繁，泊靠时间很短。我密切关注船舶动态，尽可能赶在船靠泊前到达。有时去港区码头，或朝霞初上，或夜色笼罩，踏着沙沙作响的沙土碎石，绕过乌黑的座座煤山；有时前往江中的浮码头，乘坐的小艇冲开江面朵朵梨花。踏梯登船，船员们热情迎我入舱，忙着让座送水，积极配合我分发工资，彼此谈笑风生，有如亲朋。领完工资，多数船员要赶着回一趟家，匆匆与我道别，便满带一身海味，钻入了烟尘江雾中。久久望着他们的背影，深深感动之余，我理解了船员们的不易，也感到自己工作的不足，继而激励自己要多多努力，为了奋斗在海浪中的可爱的人！

　　那时，我正值青春年华，同许多青年船员成了好朋友，听他们讲述生活的甘苦、事业的成败、爱情的波折和未来的向往；与老一代船员的交往，让我学到许多航海知识，听到不少大海的故事，也令我明白，碧海、波浪、蓝天、海鸥如何造就了既刚毅又可爱可敬的海员。

　　虽未曾出海远航，但我的青春始于海运，职业生涯也终于海运，青春的梦想和拼搏、海浪的奏鸣、海风的吹拂永远是我最美的梦境！淡淡、涩涩的味道过后是长留的悠远的清香、甘甜，这就是青橄榄果的真味！

　　【作者单位：中远海运财务（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