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海信步

　　我上大学时，同学间没人读，总觉得武侠小说不大入流。毕业4年，因家庭变故，自己内分泌失调，头发掉了大半，索性剃了个光头，出不去门，在家闲着无事，武侠小说就成了最好的消遣，填补了非常时期的空虚，成就了自己一段武侠梦。

　　记得我看的第一部武侠小说是古龙的《江海英雄》，后来改名《浣花洗剑录》。有一次看到路边有租书的，翻到了《江海英雄》，觉得还能看下去就租了回来，那时一本书一天1毛钱，为了省钱就白天黑夜地看，一般两三天就能看完一套书，自己的阅读速度就是那时候提上去的。同住单身的同事做饭让高压锅蒸汽喷坏了脸，也出不了门，我们两人就轮换着看，攀比着看谁的速度快，往往是囫囵吞枣，看了个热闹。刚开始时租书看，隔得太远来回时间长看得不多，后来住处附近有了一个租书摊，老板出摊风雨无阻，我看过的大部分武侠书都是在这里租的。那时候武侠热，租看武侠书的人不少，金庸、古龙、梁羽生的一些名篇就没捞到看，有时是租的一册，另外的长时间租不到也就没看全。名著租不到，那就碰到谁就看谁的，温瑞安、云中岳、萧逸、卧龙生、诸葛青云、柳残阳等人的书也看了不少，乱七八糟记不住名字也看得更多。那时盗版成风，书摊老板图便宜，买的多是盗版书，缺页少章，错字连篇，我也不嫌弃，有书就看，到了后来书摊上的书基本看遍了，自己的头发也长出来了。武侠小说过了那一阵的风头，以后我好像再也没看过，只是在电视上看了金庸的几部连续剧。一段时间，我痴迷看武侠小说，以至于学校的、同事的、家里的、个人的事情都不大上心了，专业没进步、同事不交往、个人问题耽误了解决。

　　同大多数人一样，我还是喜欢金庸和古龙，尤其喜欢金庸多些。金庸的14部书“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基本都看过；古龙的70多部作品只看过几部经典，其作品质量参差不齐。相较而言，金庸的作品国民接受度更高，大家都很熟悉，名门正宗，功力深厚，可以从历史、文化、哲学、修辞多方面汲取营养。其作品架构完整，前因后果交代得明明白白，主角的武功往往有明显的成长过程，更容易写就长篇，就像是一部历史小说，精细写实，娓娓道来，如工笔画，纤毫之间皆有法度，他的江湖是规规矩矩、清清楚楚的世界。古龙是恣意江湖的浪子，浪子有浪子的绝招，才思敏捷，构思巧妙，情节曲折离奇，充满想象力，总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古龙的主角出场便是绝世高手，从不写练武过程和打斗细节，无招胜有招，出手往往只有一招，结果只是寥寥数笔，“刀上无招心中有招”“小李飞刀例无虚发”“飞刀又见是飞刀”“那一剑的风情”就结束了，他更擅长写中短篇，且更像是悬疑小说，酣畅淋漓、挥洒超逸、惊世骇俗，如大写意，他的江湖是恣意放荡、波谲云诡的世界。古龙的作品看的时候痛快淋漓、欲罢不能，看过后能留下东西就不多了；而金庸的作品多年之后仍能唤起记忆，点醒自己的武侠梦。

　　我最喜欢的作品是《侠客行》，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语言自然流畅，情节幽默风趣，人物性格各异但都不惹人厌。金庸前期的作品正邪分明、善恶清晰，《侠客行》却淡化了正邪善恶，写了一个傻子的成长过程。我是带着旁观者的眼光来看的，不带着个人的好恶，就是看个热闹，不费气力，轻轻松松。在我看来这就是一部喜剧，一个傻子的言行加上巧妙的故事情节，匪夷所思的起落转折总给人啼笑皆非的感觉。总之，看完书，喜滋滋、乐呵呵！这在金庸的作品中很少见。《鹿鼎记》虽然也很轻松、搞笑，却给人以玩世不恭的体验，唤不起自己的武侠梦。

　　武侠小说中我最喜欢梁羽生笔下的金世遗。按理说我应该喜欢金庸笔下的一众男主角，但这些人总有这样那样使我意难平的缺陷，虽说人无完人，但总觉得金庸先生是刻意为之——萧峰太过悲情、令狐冲伤病缠绕、郭靖木讷执拗、杨过愤世嫉俗、张无忌优柔寡断、韦小宝刁蛮无赖，让我爱不起来。虽然梁羽生的作品循规蹈矩过于拘泥，但他塑造的金世遗却很有魅力：亦正亦邪，武功奇高，又重情义，性格中有普通人的真实，既敢爱敢恨、我行我素，又自卑敏感多疑，喜欢捉弄人，被正邪两派都视为异类。虽然身世凄惨，又出身邪派，为世人所不容，但又心高气傲，历经挫折，百折不挠，终成一代宗师，这同自己武侠梦相吻合。

　　武侠小说中我最喜欢的女子是任盈盈，应该算得上金庸笔下众多女主角中最有灵气的一个，也是近似完美的一个，因为比她单纯的小龙女失之清冷，比她温柔的小昭失之运命，比她聪慧的黄蓉失之刁蛮，比她美丽的王语嫣失之娇弱，比她武功高的周芷若失之狠辣，比她傲娇的赵敏失之包容，比她善良的阿朱失之悲情。最让我的心动的还是任盈盈的美丽大方、知性博学、聪慧沉静、行事果决，身处江湖豪爽洒脱，面临险境从容应对，对令狐冲身边的女人虽嫉妒却都能包容善待，可以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又能在适当的时候消失，既可做同道相濡以沫相望江湖，又可做伴侣知己红颜成家立业。可以说，少了任盈盈，自己的武侠梦就实现不了。

　　都说武侠小说是成年人的童话，我的武侠梦终究也只是白日梦罢了，但在内心深处，仿佛自己就是一名自由洒脱、大义凛然、扶危济困、拔刀相助的大侠，“在山巅，猎猎寒风中，一条精赤大汉，擎起一面血染的大旗，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快意情仇，笑傲江湖。

　　【作者单位：中远海运人才发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