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港湾

　　在上海候船时住的宿舍在杨浦区兰州路，附近原来有一家农贸市场，市场外都是做小生意买卖的，在路两侧自然摆成地摊，每天傍晚时分尤为热闹。在这里我曾经偶遇一对卖烧饼的苏北老乡，闻了饼香，并眼见了他们那“淡如水”的爱情。

　　夫妻俩都有50多岁的样子，肤色黝黑，都围着一件有点脏黑的白围裙，穿着也是“里三层外三层”，不太讲究。他们的烧饼摊不大，一个油桶状的烤炉上支一把大遮阳伞，一张一米见方的案板上通常摆着一大团发好的面。女人将男人揉好的面摘成一团团用短而粗的杆子压成或方或圆或三角形，男人手上沾着水一块一块地贴入炉膛，待熟了再用扁口的火钳夹出来，摆放在烤炉边围成一圈。新出炉的烧饼脆黄，让人一看就有食欲，再加上老远便能闻到的香味，生意很好，有时候早早卖完也不急着收摊，与旁边的生意邻居谈谈笑笑，人缘肯定好。

　　有一次他们卖完饼，女人走到不远处一个卖衣服的地摊上，在一堆衣服里挑三拣四了一番，随后拿起一件滑雪夹克向男人喊着：“当家的，过来穿上试试看！”男人并不热衷，自顾擦着案板上的面粉，抬头望了一眼：“不用啦，我有衣服穿啊。”“就嘴凶，单衣薄裳的，前几天感冒自己不晓得啊！”女人一边责怪着，一边还在衣服堆里翻，最后拿上一件径直走到男人面前，贴住他身上比画，左瞧右看，满意地说还合身，便又返回地摊。男人拍拍手上的面，也三步二步地跟过去，却拦住女人正欲付钱的手。“我身上不是穿着啊，还要买干嘛？”“你这件还能穿啊，又脏又旧的也不怕丢人，一受凉胃就疼不晓得啊！”“要买你也买一件，不然我不要！”男人态度很坚决。经过一番你推我让，女人拗不过，点头答应，随后又是一番比划、付钱、收拾摊子回家……

　　目睹这幕平平淡淡的街头短剧，让我心生无限感动，谁说爱情是年轻人的事，谁说爱情有高低贵贱之分，谁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细想之下，我的妻子也是如此。船在国外靠泊，我总想给妻子买几件合适的衣服，而每次征求意见都被她找理由拒绝，其实我知道她是舍不得给她花钱。而我每次休假回家，妻总在第一时间拉着我上街买衣服。“我一大老爷们老要买衣服干嘛？”“休假回来就得穿整齐一点，再说你那些衣服不知买了多少年了。”妻子反驳道。“上船都穿工作服，又不要讲究，买的衣服在家又穿不了几天。”往往我的反驳都以无效告终。想想做船员的妻子真可称谓贤妻良母，勤恳照顾一家老小，与丈夫相敬如宾，极力营造稳定、温馨的情感家园，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爱情的沉淀。

　　其实，爱情就是两颗心的契合。朱门华屋的贵妇倚窗漫等应酬不归的丈夫，未必比跟着丈夫引车卖浆的妇女幸福，一对相亲相爱的白发夫妻在平时看似或许淡薄的感情，在日积月累、细水长流中或许更为长久坚定，就像那对卖烧饼的老乡一样。

　　【作者系集运船舶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