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

　　一条弯曲的小河在小山村中缓缓流淌，我从未听到老一辈人叫她名字，至今都不知道这条小河有没有名字，通常听到用“江”来指代她。

　　“不要去江里玩水，溺水，你小命就没了。”“院子里的菜都快蔫了，去江里挑点水浇一下。”“吃了饭，就去江边洗衣服，挂在江边的竹竿就好了，傍晚再收回来。”这是母亲说过最多遍的话。我追着经常开着后驱动农用车往城里运货的父亲问：“江里的水，流到哪里去啊？”“终有一天会流到大海里去，那里有很多条大江大河”父亲脚步停顿了一下回答。“大海是不是没有尽头，要不怎么装得了那么多水”，我追问了一句。“我这辈子活在群山里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长大了你自己去看看便知道了。”父亲回答后就卸货去了。我偷偷叠了一个小纸船放在小河里，标记着这一涓涓的故乡水，心里想着将来在大海再看到她。

　　去上中学的时候，我看到小河长大了一些，水也深了一些，她也有了名字——郁江。她的每一次转向都会冲出一片肥沃的土地，种植的主要经济作物是长在山间或平地、花期从五月持续到九月的茉莉花，七月的莫渡村民可以闻着花香收割早稻和采摘甜美的巨峰葡萄，白沙渡口的造船厂滚下一艘艘的驳船入水，船队装满加工后的茉莉花茶、水泥和砂石等建筑原料往东顺流远去。语文课堂上好多同学都写她是家乡的母亲河，哺育生长在这一方山水的人民，就像黄河相对于祖国。而在我的心里，认识她的重要性还是次要的，因为从小就埋在心里的疑问尚未寻找到答案，一直想知道她去往哪里，尽头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色。每次返离校过桥的时候，江上的货船总牵引着我的视线向远方。

　　暑假期间，偶然一次外出观光，乘着跨市穿梭的动车经过梧州、肇庆和佛山，我发现她换了另一个名字——西江。“横县远丰”“桂桂平货”“藤县海顺”等带有熟悉地域名称的船舶出现在宽广的水道，西江融入庞大的珠江水系构成便捷的水路交通，工厂、工业园、办公大楼等繁华林立在两岸。返回校园，为了抵达心中被点亮的理想地，我争取可用来学习的每一分钟去接近她、了解她、读懂她。毕业后我选择的职业和航运业相关，就业地临近深水大港——大江大河的尽头，也是大海的起始边缘。“内外贸同船”“江海联运”“海铁联运”“湾区一港通”是我熟悉的行业词汇，我翻出甲类无限航区适任证书，眺望无边无际的大海，久久不能忘怀。

　　一句句儿时的话如山里的微风徐徐吹来，我没有忘记这一弯江水的指引。我捡起了那年流放的小船，搭乘从珠江口溯流而上的船舶，穿越时光倒流的大河，回到家乡小河边和一群将入学的少年一起放走漂往大海的小船，点亮更多的人间星河。

　　【作者单位：中国广州外代南沙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