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云烟

　　我今年90岁，离开人民军队已48年。回想起当年红军老领导理想坚定、道德高尚的崇高形象和对我们的教诲，我深受教育，终生不忘。记得1993年5月，我原来所在的坦克一师在北京西山举办“老战友联谊会”，当时请来的老领导中有90岁高龄的“胡子将军”孙毅，大家很自然地把“孙胡子”的故事又议论了一番。

　　孙毅1931年12月参加宁都起义，加入红军。红军按规定不能蓄胡子，孙毅早年生过一场大病，头发都掉得七七八八，胡子却神奇般地越长越长，他心里认为胡子很讲义气，便决心一直留着胡子。朱德总司令得知原因后哈哈大笑：“那你就留着（胡子）吧，说是我朱德破例批准叫你留的。”再往后，他的小胡子还派上了特殊用场。有一回，红军学校排了一出活报剧（流行于中国上世纪20年代后期的一种以应时性、时事性为特征的戏剧演出形式）《活捉敌师长》，敌师长的角色需要留胡子，大伙于是就让孙毅演敌师长，从此“孙胡子”的外号就传开了。这次与会，孙老仍身着军服，“八字胡”分两边，神采奕奕，讲话声音洪亮：“你们也都是退下来的老同志了。我要求你们身体健康，精神愉快！我已90岁了，我要活到100岁！”我们这才知道，时任国防部部长迟浩田上将不久前看望了孙老，交给他一个光荣任务——争当全军第一个“百岁将军”，孙毅当场表示“坚决完成任务”。2003年7月5日，孙老走完了人生的路程，享年100岁，圆满完成了这个任务。

　　我们老同志在一起议论，认为孙老之所以能成为百岁将军，很大原因是他理想坚定、道德高尚，一心为公、心胸开阔，精神状态很好。有几件事可佐证：长征时，孙毅担任军委教导师参谋长，李德却以他是“从白军来的”为由，取消了他骑马的资格，而其部下倒能骑马。对此孙毅一笑了之：“没有四条腿，我还有两条腿。”最终用两条腿走完了两万五千里。他曾调侃道，谢谢李德让他锻炼了身体，为健康打下了基础。

　　《西行漫记》中有一张六人合影照，其中就有孙毅。斯诺一时糊涂，把孙毅写成另外一个人，直到后来再版时才作了更正。孙老明知弄错却从不纠正，有人问其故，他回答：“对比许多死去的人，我已算幸运了。那些牺牲的战友连墓地都找不到，我还计较啥？”

　　1955年全军首次评定军衔，孙毅给组织上写信：“我只有从劳之苦，而乏建树之功，评衔宁低勿高，授我少将足矣！”最后还是毛主席拍板，授予他中将军衔。孙老理想坚定，始终相信党，无限忠于党的事业，即使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冲击，依然对家人说，任何时候都要相信党。

　　孙老晚年致力于青少年教育成长。他被北京几十所学校聘为校外辅导员，做报告达900多场，听众几十万人；每月还拿出数百元资助失学儿童，为青少年买了书报寄去。孙老自己的生活却非常艰苦朴素，且公私分明。一次他去看望在某地武装部当兵的儿子，一路坐公交，住在了当地最普通的旅馆里，省军区派车来接，他当即谢绝：“我是来看儿子的，这不是公事，就不麻烦你们了。”说完就背了包，一路步行去了武装部。孙老向来禁止家人坐公车，他的女儿有一回动用公车去看电影，孙老闻后大怒，把她们关在门外，直到认了错才放进来。

　　孙老经常与老同志们交谈怎样安度晚年，说共产党员要把个人与党的利益融合在一起，就会生命火焰永不熄灭、永远年轻，建议大家要始终坚持学习，保持思想开朗和心理健康，同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孙老爱好书法，天天练习，作品多次被收入《百名将军书法集》，晚年多次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正是仁者长寿呀。

　　【作者系天津中远海运离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