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员天地海上风

　　上船已有半年之久。眼下的南半球正是寒冬，手指拂过窗台上的玻璃，指尖传来丝丝冰冷的寒意。不禁让我想起了大年初八刚登上中海泰和轮的一幕幕……

　　依稀记得我在交接完班捧着饭碗走进餐厅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挂在墙上装裱起来的八个大字：泰山之稳、和谐之家。看着这八个大字，刚上船带来的各种纷杂的情绪似乎瞬间平复。“和谐”这个词在心中有种似懂非懂的感觉，后来上网查阅现代汉语词典才知道“和谐”的词义解释是：配合得适当和匀称。而在中海泰和轮的这半年时间里，内心深深体会到这“和谐之家”的真正的意义。

　　南甜北咸东辣西酸，不同地域的人口味不尽相同，船员又来自五湖四海，众口难调。船上的条件不比陆地上的，大厨没有十八般厨艺和耐心认真，那更是难以胜任。记得上船那天集合等候代理的时候，政委说大家帮忙把厨房准备的东西分摊带一下。我好奇地看着分到自己手上的那装满类似中草药的袋子，心中嘀咕着这干嘛用的？后来才知道这些都是煲汤用的药材。作为土生土长的广东人，真是孤陋寡闻了，居然都不知道这些煲汤的药材，内心对这位大厨更加好奇。大厨名叫朱展文，年近六十，个子并不高大，平易近人，晚饭后总喜欢到各个船员房间窜门，我们都称呼他为老朱。在我十几年的航海生涯中，遇到的船上大厨也有不少，而让自己确实打心里佩服和崇拜的就唯有老朱了，他总是能让我们期盼着那习以为常的每日三餐。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去餐厅吃早餐的我，总能听到厨房里传出一阵阵剁肉砍骨的声音，看到老朱在忙碌准备着各种食材，稀饭、油条、面包、蛋糕、水饺、蒸饺、花卷、煎饼、汤圆、糯米鸡、炸酱面……那是应有尽有，一周七天早餐都不带重样的。而到了午饭和晚饭，煎、炸、闷、烤、煨等十八般厨艺，老朱那更是样样精通。作为一个爱喝汤的广东人，最让我百吃不腻、难以忘怀的是晚饭的汤了。在船上第一次看到用瓦煲熬汤，第一次尝到有虫草花、鸡骨草、五指毛桃、茶树菇、苹果、雪梨等真正火候十足的老火靓汤，让同事们个个赞不绝口。一段时间过后，我们都以为老朱黔驴技穷了，他总会想方设法弄出两道我们从未吃过的，让我们大家那是口服心更服！民以食为天，老朱用他那种日复一日对工作标准的执著和坚持，心系大家，为常年背井离乡，漂泊在外的我们内心带来了一丝慰藉。他总说：吃好，睡好，工作才能更好！

　　部门长姜泽勤老轨是正宗东北汉子，身材高大，嗓门响亮，性格豪爽，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这气势无论在生活或工作中都体现得淋漓尽致。工作中的姜老轨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说干就干，从不拖泥带水，而且车工、钳工、焊工等样样都能手到擒来，着实让我佩服。他总能未雨绸缪，想到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工作方法，胆大心细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再适合不过了。他总说干就是了，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其身上流露出来的韧性和不服输的精神感染着我们每个人。他身为部门长，哪怕腰不好，干起重活也从不退缩，总跑在我们前头。慢慢地就会发觉，每次机舱有什么问题，只要他在，心里就会淡定。生活中的姜老轨可以说是一个大暖男，热情风趣，不管机舱还是甲板的事又或是谁需要帮忙，他的关心都会如约而至。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还有着十八般厨艺。疫情当下，船员在船舶靠港期间并不能下地接一下地气。姜老轨是喜欢热闹，于是提议机舱自己合伙买点伙食上来，在开航以后聚聚餐活跃一下。每次出资最多的是他，机舱集控室里堆满了各种消暑解渴的饮料。动手弄吃的最多的也是他，每次聚餐当晚，他总是会拿着各种调料跑到机工长房间说：“走，弄吃的去。”一开始我们也就以为随便弄两样小菜，大家坐下来聊聊天。后来我们发觉错了，姜老轨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啊。包饺子、煎牛排、烤羊肉、煎饼、卤牛肉、茶叶蛋、各种小炒，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的，让船长和政委也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他就这样用一双手，满足了我们十几个人的胃口和食欲。

　　黄存智是老政委了，同样有着东北人的直爽，走路快得能带起一阵风，做起事来是既有原则又不失温度。前段时间我不小心把腰闪到了，天天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就是不见起色。政委说，让他来试试，拿出了还剩大半瓶的药油，看起来珍藏了许久，因为贴在瓶身的商标已经模糊不清了。他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它跟我很多年了。”他亲自帮我擦涂，手法非常专业，让我感觉非常舒服。此后一星期里，政委每天帮我按摩两次。十天后我能走路自然，甚至可以上班干点轻活。看着那给我用掉了三分之二的药油，内心对政委充满了感激。后来，只要有谁不小心扭伤了，都能看到政委的身影，闻到那熟悉的药油味。半年后，那瓶珍藏的药油也成了空瓶。政委有空之余也经常到我们房间坐坐，喝茶聊聊天，时不时把自己的人生经验分享给我们。他也让我第一次尝到了船上集体过生日的味道

　　家的味道是什么？有人说那是故乡泥土的芬芳，是夕阳西落时到缓缓升起的袅袅炊烟，是厨房里飘出母亲做的饭菜香，是父亲忙于生计身上的汗臭味……我印象中家的味道似乎是那重清油混合的味道，是稀释剂油漆混合的味道，是有困难大家一起上、有活一起流汗的味道。家是我们的避风港湾，尽管我们时常四处漂泊。在这里我们有手足般的兄弟情，有父母般的关爱。正是老朱、姜老轨、黄政委，还有全船兄弟们，他们心系大家、无私奉献，顾全大局，中海泰和轮这个家才能带着我们乘风破浪，安全抵达每个目的港。他们用自己的力量和精神感染着我们每个人，正是有了这和谐之家，才有了泰山之稳。希望未来海员这个职业能有越来越多这样奉献自己幸福大家的人，营造出不再枯燥更有人情味、和谐的海上生活。

　　【作者单位：中海泰和轮】

◎摄影/庚秉堂【作者单位：中远海运能源（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