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员天地海员说

　　“顺风顺水”一词对于大多数中国人而言，都是用在新春贺词、庆贺宏愿早日达成或者是开门启市的祝福语里，寓意着一路畅通无阻，直达目标，是最为期盼的结果。但上了船后才知道，在茫茫大海上顺风顺水并不见得是好事。

　　从物理角度讲，船舶在顺风顺水状态下似乎可以获得最大速度，且能用最小的动力跑出最佳的油耗。一边提高了速度，一边降低了成本，怎么看都是合理的。但你若问一个老船员尤其是驾驶员，他会告诉你这并不喜。因为上面的物理角度的分析虽然是成立的，但从船舶本身或船上的船员来看，却又是另一番天地。因为顺风顺水，意味着船舶安全会遭遇比顶风顶浪更大的冲击。

　　学过驾驶知识的都知道，顺风顺水不能开快，否则不仅船舶保向性变差，还会直接对船舶稳性造成危险。马士基曾在一艘船上拍过2P通道的实验视频，偌大一艘船舶，几百米长的钢铁大厦，在大海里遇到大风浪时，上百米的密闭通道在镜头前仿佛蛇形般扭来扭去。这无疑是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场景。因为我们经常形容一个男人是钢铁直男时，取的就是钢铁硬得只会直来直去不会转弯之意。但当你突然间发现眼前的钢铁之城在风浪中像拧麻花似地扭来扭去，你便立即会担心船体是否能够经受得着住这场折腾。因为一旦经受不住，对于船舶和船员来说就是灾难性的后果。这时候，谁还会去想是否以最大速度到达目的地？因为一不小心就很可能永远到达不了目的地。当然，现代科技是发达的，设计也是科学的。船舶建造时便已经考虑过这些场景，所以船舶在风浪中扭来扭去，虽然视觉效果“壮观”，但只要不碰到极端天气，都不会超出扭矩等预设值范围，安全是可以保障的。

　　安全是保障了，但这只是底线。顺风顺水对于生活在船上的船员来说还是痛苦不堪的。在海员的生活里，大风浪是最不喜的，它意味着左摇右晃。而在大风浪里，顺风顺水则是最为厌恶的。因为风浪过来无非是推着船舶左摇右摆，来回折腾，但如果再加上顺风顺水，便又增加了上下起伏。从远处看船，仿佛船舶在波浪中穿行，海员们都称之为“点头”。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左右摇摆加上下起伏，用个形象的比喻就是开启了滚筒洗衣机模式，而你，也不幸地被关在洗衣机里……这种情况下，哪怕是经验再老到的老海员都难以坚持，就更不用说那些新丁了。冬季的比斯开湾，夏季的印度洋西南季风，还有在太平洋上的冬季飓风……只要你问，几乎每个船员都能如数家珍地告诉你哪个季节去哪里是不喜的。

　　说到这里，顺风顺水似乎就有了点“汝之蜜糖，吾之砒霜”的味道了。其实再深层次想一想，所谓祝福语，自然是殷殷期望，都想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利益。但人生正如现实中的航海，顺风顺水的代价可能更大。哪次成功背后没有坎坷？哪份收获背后没有付出？正因为坎坷了，付出了，抵达终点时才显得格外珍惜和甜蜜。所以，勇敢而坚韧的海员是最明白生活真谛的一群人。正如那句歌词所唱的——“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作者单位系中海太平洋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