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潮

　　今夏回故乡，听到了久违的蝈蝈叫声。弟弟说，如今种庄稼推行“绿色”了，农药控制得很严格，多年不见的蝈蝈、青蛙也露面了，当然还有野菜。

　　小时候，经常到地里挖野菜，婆婆丁、老鸹筋、苣荬菜……婆婆丁、老鸹筋洗净切碎和在玉米面里，贴饼子、蒸菜团子，可以果腹充饥节粮度荒，味道也不错。最喜爱的是苣荬菜，因为它纯属美味。苣荬菜讲究“春天吃根儿、夏天吃心儿”。清明时节，柳枝吐翠，田野泛青，苣荬菜伸出两三片淡绿的嫩叶，用镰刀向泥土深挖，白白胖胖的根儿就出来啦。暮霭下，一篮子葱翠挤挤闹闹，该回家喽。矮脚饭桌，粗瓷大碗，白根绿芽水灵灵的苣荬菜端上来了。轻捏两棵，蘸点儿面酱，送入口中，嘿，微苦之中透着清香，那叫个美！

　　以前每年回乡，全家老小十几口人都要聚在一块儿海吃一顿，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今年遇上新冠疫情，弟弟们对我说：“不敢出去买东西，家里没什么上桌的菜，今年的聚餐免了吧？”我欣然同意：“难得一聚，又没外人，有什么吃什么。”大家齐声喊好！于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想办法筹办菜品。院里种着韭菜，老四媳妇说冰箱里还有块肉，包饺子吧。后来证实，韭菜猪肉饺子是这顿饭唯一的荤腥。老三媳妇说要炒个丝瓜，三弟很奇怪：“咱家哪有丝瓜？”三弟媳一笑：“你别管了。”出去不一会儿，她捧着几条肥硕的丝瓜回来了。大家问是从哪儿买来的，她说：“还用买？邻居院子里种了一架，打个招呼就摘呗。”

　　转眼间，拍黄瓜、小葱拌豆腐、油炸花生米、香椿炒鸡蛋、水萝卜蘸酱、大葱蘸酱、甜椒蘸酱……二弟一拍脑袋：“嗨，怎么忘了这道菜！”言罢离席而去。一袋烟的工夫，他提着一捆苣荬菜进了门：“大哥，夏天的苣荬菜没有春天的好吃，你将就点儿吧。”我惊喜异常，高声叫道：“这是今晚最上档次的一道大菜！”

　　满桌鲜翠，满桌笑语，大家吃得虎虎生风、盆干碗净。孩子们说，从没吃过这样的宴席。弟弟们说，想起了小时候妈妈做的饭菜。我说，在脑满肠肥的今天，这堪称盛宴。

　　是啊，过去，天天淡饭粗茶，过年过节吃上一顿肉就很满足了。如今早已颠倒过来，天天，不，几乎顿顿都有鱼有肉，偶尔吃顿素食反倒是改善调剂口味了。

　　“布衣暖，菜根香，读书滋味长。”这是周总理勉励侄儿的话，也是他高洁清正的写照。“臭豆腐就贴饼子，熬一锅虾米皮白菜汤，好饭！”这是作家汪曾祺说的。老先生一手好文笔，一副好胃口，笔与口都品出了人世间真正的美味。伟人名人，高山仰止，但在一茶一饭上应该相差不了许多，谁都可以做到。记得父亲在世时，就教导我们：日子好了，饭菜油水多了，要常吃点粗粮野菜，那东西养人。

　　【作者单位：中远海运散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