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乐”家人们
发布日期:2021-07-23  作者:陈庆彪  访问次数:  字号:[ ]

  正是因为有了家的温馨和依靠,我们远洋船员才有了漂泊远航的力量。不过,毋庸置疑,对于远洋船员,船舶同样具有“家”的意义,而且生命中的更多时间,我们是与这个家的“家人”们在一起。像我,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平均每年3个月出头,而和我的船员兄弟则是8-9个月。我们常年在海上一起工作、生活,互相依靠、互相帮助,在同担风雨中分享喜乐、分担忧愁。

  这么多年来,我们能够高高兴兴地来上船,平平安安地回家去,靠的就是同舟共济、以船为家的执着。在这里,我想借此机会对所有同过船的弟兄们真诚地说一声:一路走来,感谢有你!

  这些年来,我多次在公司的“乐”字型特种船舶上工作过,要回忆的人很多,值得记忆的事不少,虽然说起来也很平凡,但正是这无数平凡的人和事,夯筑起远洋船员的每一天、每一航次、每一条船的平安——60年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而今,就让那些曾经的人和事在我脑海里跳跃吧。

  小“乐”船长漫记

  回忆我在小“乐”同船过的船长,他们有一些共同特点:热爱远洋、业务精湛,管理上对船员宽严相济,大都很有亲和力和凝聚力——当然,其中也有个别有点“个性”的。

  他们中间的许多人已经退休,正在安享晚年,如“乐业”接船船长张如德,他是银河轮事件的英雄船长,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他管理船舶很严格,平时对船员却很和蔼,工作之外喜欢抿一口小酒,他是我见过下机舱最多的一位船长。去年底他到广州和银河轮刘政委小聚,看到刘政委发的微信朋友圈里的张船长神采奕奕,衷心祝福他晚年幸福。

  还有连续拿了2次集团劳模的肖连芬船长,退休后做了集团督导员。我和他2005年在“乐锦”同船,印象中老肖(大家都这么称呼他)总是笑眯眯的。那时我做电机员兼见习政委,他算是我的半个师傅,总是孜孜不倦地教我怎么做好政委工作(我的启蒙师傅是江寿声政委,带班师傅是陈礼荣政委,他俩都是老政委,做思想政治工作很有一套)。肖船长接近到期休假的时候主动提出再多跑一个航次帮助和指导我,只是后来由于其他原因我俩先后离船了。

  宋明安船长和栾英船长都是丹东人,宋船长是2006年在“乐同”和我同船的,栾船长是2009-2011年连续在“乐昌”和“乐锦”与我同船。丹东人豪爽朴实,和两位船长搭班子,是做政委的幸运:遇事有商有量,生活上互相照应,家长里短经常是茶叙时的谈资。小“乐”空调效果不好,还记得我和宋船长在伊朗卸地铁机车,晚上睡不好,两人不约而同来到海图室。海图室空间不大但空调口有好几个,相对凉快些,一对老船长和新政委找到此宝地歇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十一点多,房间空调凉一点了,我俩才回去睡觉。

  和栾船长更是无话不谈。他的老婆是医生,女儿也学医,那会儿刚大学毕业。印象中栾船长也是笑眯眯的时候多,没有一点架子。2009年底“乐昌”西非回航到南非装矿,提前在西非跟踪备舱,由于人手少、时间紧,南非验舱又严格,为了一次性通过验舱,船长和政委齐上阵,一个带大家搞舱底,一个带大家搞舱口围,回来的时候坐在梯口长木凳上,摘下口罩,两个船舶领导都是花猫脸。记得还有一张当时的照片,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真是一段珍贵记忆的见证!

  能干的老轨们

  优秀的船长多,印象中能干的老轨也不少。2000年“乐业”第二任轮机长是内蒙古的戴晓轩老轨,他身材高大,胖胖的,不用穿蒙古袍就可以猜出是蒙古族人。

  “乐业”首航时主机调速器两次出现故障,一次在苏伊士运河,一次在马尼拉进港时的港池防波堤外,因为是突发故障,临时使用手动机旁操车,事后在安全开阔水域试车,故障又没有出现。第二个航次戴老轨接班后,根据我的描述——故障发生在主机启动时,车钟是微速档,但主机却在发火后在几乎半速档运转,并卡死无法加减速,主机调速控制柜没有警报,但调速马达发烫,紧急转机旁操车正常,判断属机械故障,但因为偶发,故障点很难发现——没多久就找到故障原因。原来,机动用车的时候,他长时间反复观察主机应急操纵台边上的主机调速器伺服机构,细心的他发现,在主机进倒车换档时,伺服马达发烫,马达带动的伺服连杆在运行轨道内运动不畅,有卡阻现象,运行轨道凃满了润滑油脂,所以不易观察到卡阻现象。找到原因后,他让轮机员在主机停车状况下把运行轨道适当锉宽一点,故障就再也没有发生。为此,他肯定流了不少汗,因为胖的人容易流汗,戴老轨经常是一身汗水;他身体不太好,好多次看见他在车床间干活,铺块布,索性就坐在地板上拆解东西,满头汗水。戴老轨后来调岸做了广远航修站厂长助理。

  学会喝茶是在“乐同”轮,和南安老轨傅维杰,因为老乡加校友的关系,又在同一个部门,自然往来多一点。每次工作闲暇到他房间坐,他就按照闽南人的待客传统——烧水泡茶,茶点、小零食开头几个月是有的,时间长了就没了,不过聊工作、聊家常,这样的“茶点”很丰富,每天都不重样,不像现在,手机网络时代,凑一起玩游戏的多了,喝茶聊天的少了。2003年“非典”时期,我们一直休不了假,一来二去,我就是在那时喝上了功夫茶,到现在,已经是一日不可无茶。

  我也和傅老轨一样,凡是到我房间来坐的,一律以茶待客。酒会让人兴奋,喝多了可能失态,船上也不允许多喝;茶就不一样,茶禅一道,安溪铁观音的清透、家乡泉港红茶的醇厚,入口皆回味无穷。一泡茶下去,清污、提神、消腻、减肥,还能补充维生素和微量元素,真是船员的最佳饮料。

  还有两个老轨不能不提,一个是浙江衢州的吕国良老轨,一个是辽宁丹东的刘国廷老轨,他俩的共同点就是每次去解绑,都是哪个角落脏就往哪里钻,狭窄的汽车底盘下也照样钻进去,出来一身汗水和着泥巴,工作服肯定是最脏的。这样的老轨,机舱干活也总是风风火火亲力亲为。

  对他们印象深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俩人都有点“个性”。吕老轨不喝水,干活出汗多了,上来就开一瓶啤酒,对口吹,他说这样解渴、带劲。“乐山”主机因为透平的原因有个老问题,就是主机全速时转速稍微差其他小“乐”几转。有一天,放大洋,船管部领导亲自打卫通电话找他,要他加速,吕老轨据理力争,硬是给顶回去,放在现在,这叫互怼,没有真性情,没有亲力亲为摸透设备情况,你怼一个试试看!

  刘老轨是电机员出身再考的轮机长证,我们叫他“背包老轨”,因为经常见他像电头似的背个电工包,走路一阵风,一个人,也不喊个帮手,就把小活干了。有一次,我们修理克令换马达,我和老轨、老电、机头在克令顶部平台上,其他人在甲板下接应,记得缺一件什么工具,他也不喊下面的弟兄去机舱找,“蹭蹭蹭”爬下20米高的克令,自己找去了!

  出色的小“乐”船友

  记忆中还有很多因为业务精湛、德才兼备,被组织选拔到公司任用的小“乐”船友,他们有的现在公司中层干部岗位上发挥着更大的作用。

  如2001年“乐山”同船的陆海鸣船长,集团劳模,调岸挂职后历任海务、海务经理、船管部副总,在海务管理岗位上兢兢业业、深耕细作,为公司开辟极地航线作出了突出贡献。记得同船时有一次在韩国避台,锚地很多船走锚,一片混乱,陆船长及时改抛“一点锚”,成功应对,确保了船舶安全!陆船长瘦瘦高高,记忆中一张脸也总是笑眯眯的,能写文章,办事有江浙人的干练;后来做海务,每次上船检查也不啰嗦,尽量帮船员解决实际困难。

  还有2000年一起接“乐业”、2003年“乐同”一起上下船的吴继荣,现在提到船管部总助的岗位了。在“乐业”他是四轨,在“乐同”是三轨。他中等个儿,五官清秀,年纪不大,说话语速有点快,但办事牢靠,能吃苦、业务强、人缘好,英语和电脑也很棒,哪个老轨都喜欢他,在船上就是铁铁的老轨助理。

  记得那年“乐业”在大西洋接近西班牙加纳利群岛附近遇到大涌浪,夜里舱盖上底层货箱式货物被摇得半散架了,左右摆动,随时有可能挣断绑扎钢丝全部下海。全船紧急动员,很快拿出方案:在每两部克令之间、货物上方拉一道加强的铁链,再用链条等从加强铁链上往左右主甲板生根,把货物固定住。涌太大,货物摇摇欲坠,人要上到货物顶上才能挂链条,记得当时有四个人主动上营房顶:年轻的共产党员小吴四轨、我以及另外两名水手。我们四人冒险爬上营房顶,苦干半夜,最终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货保住了!记得那时我们都说,小老四真是块料。真是果不其然啊。

  还有一些弟兄,因为一些小细节或“特别事件”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们至今大都还保持着联系:一接班就把房间搞得十分整洁精致的重庆三轨阿廖;两次小“乐”同船特别勤快的老水手陈俊;和我相处如兄长般的河源客家水头徐志强;烧得一口好海鲜的大连机头程绍斌;精干的潮汕水手小林,他得了疟疾,公司在马达加斯加租了直升机救他,在他发热昏迷的那两个晚上,下半夜我照顾他……

  小“乐”17年,有太多太多的人和事刻印在记忆里,那些同经风雨、同甘共苦的岁月,回忆起来,点点滴滴,温暖人心。我爱这一片片海,我爱这一条条船,我爱这一个个朴实的船员。1993-2021,28年扬帆远航,把最美好的年华献给公司,献给这一条条船,献给这片海,我无怨无悔。

  与这些可爱的船员兄弟们一起并肩战斗的经历,是我人生的宝贵财富,未来也期望继续如此,继续风雨同舟于这片海上,继续“奋斗未有穷期”!

  (作者单位系天真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