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云烟

　　五月，金银花如漫天繁星散落在路边、田野旁，白黄相间的花儿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一阵阵的清香扑鼻而来，这味道穿过你的口腔、鼻孔，在你的心里打个转儿，又留下一丝丝清甜的记忆。

　　惜梦是最喜欢这些花儿的，总是踮起脚尖摘一些含苞的花骨朵儿，拿个漂亮的玻璃瓶装满水插起来，然后用小鼻子靠近闻一闻，轻声说道：“这花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珍贵着呢。”说完就笑了，笑得比花儿还甜。

　　12岁的惜梦学习成绩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糟糕。语文、数学、自然、化学，居然都没及格。每次考试成绩一出来，她总是低着头默默地看着试卷，总觉得明明那些题目都似曾相识但偏偏又都记得不是很清楚，觉得选B也可以，好像选C也还行。惜梦有一个只比她大两岁的姐姐，脾气不太好，有好几次我们都看见她姐姐凶巴巴地数落她：“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吗？都跟你讲了多少遍了……”从此每次去找惜梦玩，只要看到她姐姐在家，我们转身就跑了。

　　惜梦喜欢放风筝。课堂上老师给我们讲《风筝》：“在芦塘里拔几根细苇，再找来几张纸，我们便做起风筝来。做一个蝴蝶样的吧。我们精心做着，心中充满了憧憬和希望。风筝做好了，却什么也不像了。我们依然快活，把它叫做‘幸福鸟’，还把我们的名字写在上面。”这是贾平凹笔下的风筝。惜梦也会做风筝，她父亲是我们那里有名的木匠，会做的东西可多了，桌子、椅子、抽屉、木桶、书柜……我们最喜欢围着她父亲，看着他做各种有趣玩意。惜梦让父亲准备好竹签儿，自己拿一张大大的报纸，剪出蜻蜓的形状，拿米糊粘住，又悄悄拿了她妈妈的毛线出来，绑在风筝上，最后拿来彩色笔画出眼睛、嘴巴，为了让彩色笔干得更快些，我们一起鼓起腮帮子吹起来。惜梦唤它“小精灵”，说“精灵是有灵性的，它知道要往哪里飞可以飞得更远”。惜梦拿起风筝，大叫一声：“去放风筝喽……”我们一群人就跟着她跑了起来，身边的空气也瞬间跑了起来，像一群流动的云忽地就跑到堤上去了。等风力正好时，我拿着风筝，惜梦嘴里喊着：“3，2，1，放！”然后我就把手一举高，风筝就真的飞起来了。大家都跑着、笑着，直到跑累了，停下脚步，弯着腰喘着粗气，风筝却越飞越高了。“惜梦真厉害，手巧，做什么都会。”我们夸着惜梦。就这样放着风筝，也可以玩到天黑，直到听见大人们一声一声地呼唤，才依依不舍回去。

　　惜梦是一个极其细心的人，见家里的照片太多了，都散落在各个角落，于是就把废玻璃收集起来，把照片一张张摆好，然后拿玻璃压在照片上。别说，这样一眼看着，那照片变得更通透、更好看了。我时常惊奇惜梦脑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她让我把废塑料瓶收集起来，之后有一天来我家，拿起塑料瓶儿做起来，剪刀一下一下的，最后竟然变成“花儿”了，有“花瓣”，然后用彩色笔涂上颜色成了“七色花”。惜梦说：“要是不开心了，就拿出来看看，说不定心情就好了。”

　　临近小学毕业，学校组织大家一起拍照留念，但是每张照片要收2元，这个价格对于我们这些家境贫困的孩子来说的确有些贵，所以我和惜梦都只拍了一张集体合影。

　　7月的一个晚上，天空的星星格外多，也格外明亮，寂静的夜里传来一声声“惜梦，惜梦”的呼唤，那是惜梦的母亲在呼唤她，后面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呼唤着她的名字，在树林、在堤坡、在河边，在曾经她出现的每个角落，却再也没有听到惜梦的任何一句回应。金银花开了又落，漫山遍野，那香气一阵阵直钻进人们的鼻孔、心尖。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惜梦，只看见她母亲哭肿的眼睛，嘶哑的喉咙不断唤着“惜梦，惜梦……”

　　毕业照上的惜梦还对着我们笑呐，我母亲告诉我，“惜梦去很远的地方了，那里有蓝天、有白云，还有大片大片的金银花……”

　　【作者单位：防城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