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员天地海上风

　　20世纪90年代我刚毕业上船时，船员都没有手机，家里有固定电话的人也不多，写信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沟通方式。我找了个写信比较勤快的对象，她自己经常写，也要求我要经常写信给她。她写给我的信通过公司转寄给代理，然后由代理送船，通常几个月后我才能收到。有时信件由公司寄回我家里，那就得等到休假回家以后才能收到了。我寄信给她，找邮局很难，但信在路上比较快，一般只要能投出去，她很快就可以收到。记得有一次在乌克兰的一个港口，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写过信，下地也找不到邮局，我只好把信件用国内的信封封好，写好地址后交给了街上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并给了她几美元的邮资——就这样信件也成功寄回中国了。

　　到20世纪90年代末，固定电话渐渐多了，打电话通常是船员下地的一个主要目的。公用的IC卡电话机是那时的常用设备，犹如公共汽车站一样布置在城市各个街区的马路边，码头附近通常也有。但国内的IP卡售卖比发达国家落后一些，有时在国内打电话回家，每分钟的话费甚至高于在发达国家用IP卡打国际长途回家。进入21世纪，手机逐渐普及之后，很多港口有人上船卖电话卡，我们就可以在船上打电话而不用下地了。中国手机的信号制式和欧洲、中东地区多数国家相同，但是和日本、韩国不同，因此在日本、韩国以及美洲的一些国家仍然需要下地才能打电话。国外买电话卡通常10美元起，且在港期间就要把话费用完，否则下次又不知道哪年能用上，话费也不便宜——因此不是每个有售卖电话卡的港口，我们都舍得买电话卡。

　　在手机普及之前，固定电话率先在全国各地普及。我老家固定电话的初次安装价格由90年代中期上万元一部，到90年代末就迅速降到几十元一部，几乎是免费安装，通话价格也越来越低。2002年前后，上海海岸电台推出了专为船员服务的“单边带”电话，每分钟4-5元人民币，虽然价格较贵、通话质量和私密性均较差，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全球通”。普通船员不懂怎样呼叫海岸电台，因此“单边带”使用时需要报务员帮忙呼叫海岸电台，如果频道被其他人占用，还得等其他人讲完再呼叫。所以使用“单边带”的船员并不是很多，实际使用时间也不长。

　　大约2007年，公司推出了船员家信系统软件，免费为在船船员和家属之间架起了船岸沟通的桥梁。船员家信系统软件将船员的信件经过加密和压缩处理，通过船舶的Amos邮件系统收发，每个船员每天可以收发2000字以内的纯文字邮件。这算得上是一件便民、利民的大好事。这一通信系统投入使用后，船上每天都要收发许多船员个人邮件。在船舶有局域网之前，个人邮件放在船舶公用电脑的指定文件夹上，收发都得跑到公用电脑处，不是太方便。很快我们几个常写信的人就一起想办法在船上架起了无线局域网，勉强能覆盖全船生活区。

　　我第一次在船上架设无线局域网，应该是在大强轮。我们几个人通过三台路由器之间的无线桥接，在没有给任何墙壁开孔、没有新增布线的前提下完成了这一“工程”。船舶靠港期间路由器放在电缆通道里，航行就直接放在生活区走廊上。路由器之间的无线桥接并不容易，但我们做到了，有时还可以通过局域网玩多人对抗的网络游戏。

　　船员家信系统使用时，船上已经取消了报务员的岗位，主要是船长和二副代为收发邮件。我只是模糊地知道Amos通信费用昂贵，1MB流量约需100元人民币，因此平常收发文件都要编辑得小一些，以节省通信费用，而且船员家信系统软件只提供了船员和家属之间的通信渠道，不能满足朋友之间通信的需要，也不能满足个人电脑上网的需要。那时有的船员自带无线网卡上船，在国内靠泊期间给自己的电脑更新防病毒软件、下载资料和上网浏览新闻等。4G通信网络和4G手机推出以后，电脑通过手机上网，网速就已经能够满足需要了，无线网卡也因此逐渐被淘汰。

　　2017年开始，公司船舶陆续安装VSAT卫星通信系统。VSAT提供了更快的网速和更便宜的通信费率，为船岸之间随时视频连线提供了可能。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间，船岸的远程会议、远程实时指导船舶作业、调用船舶实时视频等都是通过该系统进行。强大的通信网络使船舶能够随时得到岸基的技术支持。

　　以前远洋船舶生活单调枯燥，信息闭塞。老一辈船员在船工作时间长，上船时老婆刚怀孕、休假时孩子已能跑的情况都不罕见。但网络通信技术普及后就不一样了，像新冠肺炎疫情这样的特殊时期，船员换班异常艰难，但大家都能够保持情绪稳定，坚守岗位安心工作，除了船员队伍的高素质和一贯的优良作风以及岸基方方面面的统筹安排、关心关爱，船岸之间信息沟通比较顺畅应该也是很有助益的。

　　通信技术的飞速发展拉近了船岸生活的距离。前几天看到一位船舶政委在朋友圈晒出船过日期变更线的实时照片，景色优美的海上日出仿佛就在身边——国际日期变更线从太平洋中央穿过，距离中国大陆有几千公里之遥，但只要账上还有钱有流量，即使在大洋深处也能随时刷朋友圈——这样的日子比以前无疑要精彩很多。

　　【作者单位：中远海运特运】